题目即是特德姜极富盛名的一篇科幻中篇小说。小说讲了一个语言学家接到军队的秘密任务去学习外星人的语言，在学习外星文字的过程中，她了解到它们（外星人）可以同时感知过去，现在和未来，而不像人类连续性地感知事件。正因为此，它们发展出了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文字系统和思维方式。深入的学习让她发展出了和那些外星人一样，阅读“时代之书”的能力：过去，现在和未来尽在“时代之书”，一切尽在瞬间，因果律不复存在，她看到了她未来的女儿，看到了她一生的故事……

是的，预知未来！人类是一种只能活在当下的生物，所以回到过去和预知未来是人类两个永恒的话题。或许是因为我们长久以来一直活在当下，早已习惯了在相应的纬度下去认识和思考世界，回到过去和预知未来在伦理上向我们提出了挑战。如果能回到过去，回去的人能否发挥自己的自由意志，去改变过去。如果真的改变了过去，现在又是什么；如果不能改变过去，人的自由意志如何体现。类似的困扰，如果能预知未来，是否意味着无论现在我们如何行为，未来都已经确定，那么人的自由意志如何体现？

我们无从得知，小说中的外星人为什么突然出现，为什么那么配合地与人类交换信息，又为什么突然地离开。那些外星生物们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，在与人类接触前就已知道了故事的结局，但它们仍像尽职的演员一丝不苟地完成“剧本上仪式”。它们也许从未困扰过所谓的自由意志，在它们的世界里可能从来不存在“自由”这种奇怪的概念。主人公从人生的某一刻起，突然看清了自己未来的剧本。如果说前一刻她还像身边所有的人一样，擎着火把，在漆黑的洞穴中艰难地摸索，一点一滴地趋近未来的话；从那一刻起，她的世界突然变得洞亮，未来的版图是一幅完全展现在她面前的壁画，她能以任意的次序阅读自己的人生。她清晰地看到未来女儿的降生，自己如何陪伴她成长为一个迷人的女性，以致看着她在攀岩事故中香消玉损。是的，有点可笑，她看完了女儿的一生，却仍要满心欢喜地去迎接女儿的降生，陪伴女儿的成长，最后再悲痛地诀别。她无力反抗命运，唯有享受过程。

这注定是个悲剧的推演，假如我们承认有这么一个可以被确知的未来。我们也许能将这个假设弱化，有这么一个确定的未来，只不过从没有一个人有幸窥探。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努力爬向未来，在生命终结的一刻，翻开自己一生的底牌，功过是非在这一刻落幕。这种半吊子“宿命论”很有趣，可以用我很喜欢的一句中国古话概况为“尽人事，听天命”。

稍微使人宽慰的是，这个困扰的前提我们并不确定。也许一切只是人类从自身的好奇和愿望出发的天真猜想呢？至少现在没有人知道是不是这样，就像古时没有人知道月球上的嫦娥具体长得有多美。这个世界上永远有这么两类人，一类人在埋头工作，为人类社会的具体进步做着最最扎实的贡献；一类人在仰望星空，在人类认知最混沌的边界做着那个时代看似最徒劳的挣扎。